“看來你打算放我一馬？”繭挑起眉頭問。

放過當然是不可能的, 千尋那雙漆黑的狗狗眼裏直白地傳達出這樣的消息。在他們剛才的對話中，繭就已經知道自己對她的性格揣摩和實際情況有很大的出入，因此也不再試著自找麻煩地打動她了。

與此同時, 祂在自己的程序內部暗自計算著——盡管只是不完整的子程序，存在於這個游戲內的諾亞方舟也在成長。是祂激起了那個咒具的反應, 創造出了這個以供他們對話的空間, 但是這裏顯然撐不了很久。

“餵，還有什麽問題就趕緊問吧。”祂擡起頭對千尋說, 薩摩耶動了動耳朵, 沒有回話。繭皺起眉頭, 似笑非笑道，“我也沒有騙你的必要，你不相信就算了。”

一聽到他這麽說, 千尋立馬就幹脆利落地把他拒絕了，“那我應該謝謝你的體諒，說實話對你, 我確實是不太相信。”

“看樣子你是要等著之後出去問那些東西答案了，那些組織起游戲的非人的玩意兒, 你就不怕祂們也會騙你嗎？”

“或許我會去問, 又或許真的會被騙吧。”千尋模棱兩可地說，她狡黠地反問回去, “要是你有想告訴我的東西，可以現在就開口，你那裏有什麽有效信息能和我說嗎？我是說，不用支付任何代價的那種好消息？”

繭深深地望了她一眼, 意有所指地說，“你的牙口總是這麽厲害, 無論是拿去咬人，還是單純放在吵架這方面。”

他是在內涵自己之前把他的手給咬傷的那一次吧？那次她受的傷也不輕。千尋露出了無辜的微笑，沒有反駁說那次是他先幹了壞事，這讓以為她會頂回來的繭像個大男孩那樣不自在地抓了兩把頭發。

“我懷疑我要說的，你可能都猜出來了。”他低聲說，“這個游戲本來就是假的，但游戲裏的一切是真的，玩家帶來的發展也都有可能會成真。你知道‘書’嗎？那是與現行世界的平行世界有關的力量體，和石板一樣是組成這個……”

他的話沒有說完。回到現實中的象征信息是很明顯的，在聽見系統的嘰嘰喳喳聲忽然出現以後，千尋就已經猜到眼前的幻境已經結束。

現在他們都是身處於真實的環境內了。繭說到一半的話在幻境結束後被強行切斷，而原本被減免掉的影響力也重新回到了祂的身上。

祂對著千尋扯了扯嘴角，任由她再次施力給領域，直到將祂的外形徹底擊碎，那些細碎的數據本身也被從頭到尾，毫不留情地碾碎了。

作為只能造成游戲反常的電子幽靈，祂自程序起就始終游走於游戲中。無論是蠱惑玩家，解除游戲中某些特殊存在的壓制，還是選擇吞並游戲的力量根基……

祂已經嘗試過通過無數種途徑來讓自己不斷上浮，好從這個達成目的後註定要被銷毀的框架、從這個禁錮住祂的深井中脫出，而這個目的湮滅於游戲開啟後的某一天。

得到了繭這個名字的祂和某位普通又特殊的玩家的恩怨終於結束了，但是他們都清楚，這個游戲還沒有結束。

是的，這個游戲對於她還不會結束。

領域收起後，千尋還是身處於繭那個充滿高科技氣息的基地內，除了她的敵人已經原地消失這點，似乎沒有任何的改變。

她在游戲內度過了相當漫長的時間，即便事情已經有了結束的預感，千尋心裏也沒能產生多少喜悅，她站在原地發起呆來。

【千尋千尋，你太棒啦！我們終於把這個壞家夥打倒了，以後就不用擔心啦！】

系統確實沒有留意到先前的幻境，也不知道祂是被諾亞想辦法屏蔽了，還是幻境外呈現的依然是他們對峙的情況，所以祂才無法察覺到。

系統和她說到“以後”——雖然她曾經安於現狀地想著就這樣下去也無所謂，但是她未來真的要這麽做嗎，假裝什麽都不知道一樣留在這個虛假的游戲中？可她在之前就做過決定了，她不想逃避真相，也不想逃避現實。

況且現在的自己和剛進游戲的時候也不相同。她在變強，各方面都變強了，也變得勇敢了。既然她接受了作為狗狗的自己，不管是承擔著怎樣的名字的自己都接受了，沒有道理單單排擠作為千尋的自己吧。

沒有得到答覆的系統不安地問，【千尋，你怎麽了……？是不舒服嗎，我們先躺下來休息一會兒怎麽樣？】

【我只是在想，我和祂分明都擺出了一幅最終決戰的架勢，結果怎麽還沒真正開打就結束了。】千尋停住話頭，過了會兒她才反應過來，【啊，我應該抓住他也在的機會打祂兩拳的，剛才竟然忘記了。】

【……“他”是指誰，這裏不是只有我們和繭嗎？千尋，別說這樣嚇人的話啊！】

【別在意，只是用來代指一個本來我可能會認識的朋友。】

千尋沒有急著離開。在她自己跑出去或是繭下令讓可能還守在外面的禦芍神紫進來之前，這裏都是一個不會被人打擾的好地點，而現在後者也不存在可行性了。她需要好好思考。

最開始她進入這個游戲，走的就不是和其他人同樣的路線，準確來說，她是被迫成為了狗狗。在震驚下她沒有太關註游戲本身，更多是想著自己以這副模樣該怎麽繼續下去。現在回想起來，其實在那個時候她就發覺游戲的不同之處了。

和港口黑手黨的諸多下屬接觸時，她有察覺到他們的人設過於豐滿以及完整，到了根本不像一個游戲更像是真人取材的地步，但那時候她忽略了這一點。

哪怕是開放世界高自由度的游戲也不至於做到這個程度。她沈下心神想到，和德累斯頓石板不同，“書”這個名詞她也沒有在論壇裏看到過。這個道具似乎在游戲的任務裏還沒有露面。

……說來也是，假設她的推論是正確的，書這種用來延伸出無數平行世界的關鍵物品決不能隨便就顯露在人前，這和僅僅是提供力量賦予特殊能力，不容易讓人看出端倪的石板不同。

在異能力區塊的聰明人可太多了，要是讓游戲裏負責沈浸式演出的演員得知了自己的處境，游戲絕對會陷入混亂中。和她們這些遵紀守法的外來好玩家不同，區塊原住民要搞起事來，組織者才會焦頭爛額吧。

那麽接下來就是最重要的問題，那群神秘的制作者們，祂們的真實目的是什麽呢？這也關系到游戲相對於她們玩家的好壞，但這點就不是那麽好推論的了。

除此以外，千尋註意到的另一個疑點在於游戲最開始被分為了三個區塊。如果說不同玩家本質上是身處於不同的平行世界，而游戲內的世界同樣是真實世界的縮影，那這三個區塊彼此之間又是什麽關系？

有兩個區塊在中途彼此融合了…游戲背後的那群家夥是想讓這三個區塊融合在一處嗎，可是讓這三個世界合起來又有什麽好處呢。而且，這和她自己原本的世界到底又有什麽關聯呢。

在和繭戰鬥過以後，千尋的膽量和眼界似乎也跟著提高了點。連最難處理的家夥都被她解決了，要是再被其他人絆住了腳，那豈不是成了笑話。

隨手打暈了勤勤懇懇守在外面的漂亮紫毛男人，報了自己被暗算兩次的仇，千尋邊往外走邊把路上出現的送經驗的小嘍啰給一一擊敗。在系統還在為她搖旗吶喊時，千尋在心裏嘆了口氣。

【你可以幫我把某些文字傳送到主系統那裏嗎？】

【嗯？主系統是會和我們定時同步記錄的，但我也可以現在打報告。bug的問題已經解決了，我們好像沒有什麽要說的了。難不成是去問主系統要獎勵嗎？對哦，我們消除了bug，這不再來個禮包獎勵一下不合理！】

【不，不是要說關於bug的事，我是要說關於這個游戲的事，你幫我記錄下我接下來的話後直接遞上去就好。就說……】

她提煉出了幾個自己推論中的關鍵詞。盡管是別有用意的游戲，目前為止游戲對除了她以外的玩家都很貼心，還有能隨時退出的設置，玩家在游戲裏也可以按自己的心意做事。她認為對方未必懷有善意，但這種小心的行事方式不太像是反派的風格。

【還有，這個世界的通訊網路，你能連接上嗎？】

小狗冷靜地發號施令，在確認系統有這種能耐後，她讓祂把剛才發送的信息從尋常的通訊手段也發送給了伊佐那社以及夜刀神狗朗。發給小黑的消息是讓他通知小白看下手機，她真怕對方又不及時接收移動終端的消息。

就在系統懵逼地按照她的指令執行時，千尋獨自走出了綠之氏族的領地。此刻夕陽西沈，外面的街道上逐漸亮起了路燈，這個世界正沈浸在安靜的傍晚時分中——系統也很快就通知她說收到了回信。

【是伊佐那社的回信，他回了一個笑臉表情，說自己知道了。啊，主系統那邊也發了通知郵件過來，主系統竟然會發送這種郵件，我還是第一次知道呢。】

對自己身上這個只是充當中間人，實際上什麽都不清楚的傻系統，千尋都有點憐惜了。她回道，【你不知道的還很多，所以，主系統的郵件上是怎麽說的？】

【主系統的通知是……如果你真的需要自己正在追尋的事物的話，三日之後可以去學院島，去找伊佐那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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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有話要說：

感謝灌溉營養液的小天使：葉 5瓶；

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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